优雅的刺猬

戒断反应(B3)

有的人是这样的,总是会拧巴地把对某些事物的喜爱表达成一段无比怪异看似客观的陈述句,但往往这些描述传递给别人的却是嘲弄、厌恶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为了宣泄这样自以为是的喜爱,他们甚至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重复这近乎畸形的示爱方式,否则,他们几乎就会丧失掉爱的能力,也许这种情况比失去爱的能力还要糟糕一点。

比如,俞定延其实很喜欢林娜琏的门牙,或许是因为它搭配在林娜琏的脸上刚刚合适,像只凶神恶煞但实际上只会让人想抱起来顺顺毛然后夸她可爱的兔子。而当俞定延开口时,却只会把这两颗可爱的东西形容成口香糖,听起来无味又冷漠,仿佛在故意惹人生气。

对俞定延来说,所有他人与本我之间关系的处理方式只是作为隐隐约约模糊的概念存在着,相比使用成熟的社交技巧体面妥善地处理人际关系,她更喜欢只是遵循人类这种群居动物的本能顺其自然地走下去,简单明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娜琏和她的关系,不像跟志效—本该没什么差别—随着年龄的增长竟然开始变得错综复杂起来,逐渐超过了俞定延应对的能力,这并不是仅仅凭借以前那种孩子一样社交惯性可以面对的场面。她们就像两团毛线球,颜色材质不太搭,再巧妙的手,即使穷尽世上所有的编织技巧也无法将它们变成一件美丽的毛衣,但总是不自觉地靠近纠缠,互相之间漫长的陪伴时光将这两团毛线球索性胡乱绕在一起,被丢弃在角落,谁也理不出头绪。正因如此,比起其他人,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显得特别怪异—俞定延当然知道怎样说话能让别人更开心,唯独对林娜琏,仿佛甜言蜜语反而显得她们生疏陌生,毫无顾忌的取笑嘲讽更能证明她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深厚情谊—本该跟志效没什么差别—但林娜琏眼底显而易见的难过伤心又让俞定延不得不在意,偏偏两个人都不是那种主动示弱的性格,于是每次俞定延都要绞尽脑汁地,在不失尊严的前提下讨好道歉,然后双方不言自明默默和好,莫名其妙地开始和结束,把心情弄得乱糟糟。这样翻来覆去的情感拉扯消耗着她们因为忙碌的工作而所剩无几的精力。比起这些来,俞定延更愿意漫无天日地在练习室准备舞台,在马不停蹄的行程中抽空吃饭休息,在那些无聊透顶的综艺节目上向素不相识的人装可爱和撒娇。

当然,说实在的,从俞定延主观的世界里客观地看,不得不承认林娜琏是个让人怦怦心动的女孩子。她的脸蛋说不上漂亮到很夸张,但不知为何就是很有魅力,哭唧唧也好笑嘻嘻也好,装性感也好搞笑扮丑也好,就连睡觉说梦话的时候也好,总是让人挪不开眼,让人心里软乎乎。更重要的是,她们一起陪伴了那么久,已经互相占据了对方三分之一的生命长度,再以后会变成二分之一,如果她们很幸运能活到100岁,那之前没有出现在对方生命的时间,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没有人知道俞定延有多珍惜林娜琏,或许俞定延自己都不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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